從來都想寫一篇回顧我的老師的文章，不是為了單純的紀念，而是談研究，談統(tǒng)計，談方法，但是由于這種文章經常被解讀為宣傳師承，以外力促成自己的“名聲”（已經是名人的不算，而我恰恰不是），因此一直擱置。剛剛趕上教師節(jié)，只好將以前的一個回帖進行修改，算是對我的老師們的一個感念與感恩。

一、學習“統(tǒng)計學”的第一門課

二十年前接觸到統(tǒng)計，的確被其完美的展現(xiàn)方式與宏觀的視角所折服，侵潤其中，猶魚入海，暢快仙游，不知岸在何方。每天最想知道的是還有什么新方法，還有什么新軟件，找到一個學一個，遇到所謂的“高級”方法，擯棄一個“低級”的方法，完全忘了沛良先生（李沛良）在課上一直與始終強調的“方法沒有級別”，直到任教后的一天，已故的袁先生（我非常尊敬的袁方先生）問我在做什么，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才發(fā)現(xiàn)自己實際上就象多學了幾個英語單詞一樣的心虛。袁先生從他的書桌上“精心挑選”了一篇文章，讓我讀，當時心理的想法是“一定是一篇好的方法論文”。回去讀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篇沒有任何統(tǒng)計方法的文章，而是一篇關于“理性化與韋伯”的論文。讀了多遍，不明白袁先生的用意（最多想到，我喜歡統(tǒng)計，讓我看看定性而已）。一天，趕上漢生先生（王漢生）和林生（林彬）兩位先生在屋，求解。林生一個勁的笑，王生說：“再讀！”當時，除了傻笑，的確茫然不知所措。

好在一個星期之后，費先生（費孝通）有一個演講，聆聽之后，突然發(fā)現(xiàn)，費先生沒有談任何技術、任何方法，象拉家常，但是好像談的都是方法——詮釋技術的方法。

豁然開朗之后，想起季先生（季羨林）對“深入淺出”的論斷，總算是修完了“統(tǒng)計學”的第一門“課”。這是在我學完方法、統(tǒng)計、計算機、高級統(tǒng)計等學分課程4年之后，教書2年之后的事情。

二、學習“統(tǒng)計學”的第二門課

的確有幸，聽到眾多“統(tǒng)計學”前輩的諸多課程。

柯老師（柯惠新）嚴謹周密的思路、誨人不倦的教學風格叫我一直時刻提醒自己。直到現(xiàn)在，每次，只要有任何機會，柯老師都認真地聽她學生輩的演講，哪怕是內容重復，而且每次她都會給予晚輩鼓勵，并在鼓勵之中，滲透著對我輩弱點的“和風細雨”，但是極其“尖銳”（實際是和緩得再也不能和緩）的學術批評。受教豈止在“堂”上。

哲夫先生（李哲夫）在方法界研究幾十年，當課間再討教研究方法的時候，先生的語言如其名一樣的深奧：“以己度人，推而廣之，反反復復”。是呀，社會（營銷、市場、心理等）統(tǒng)計學的規(guī)律背后除了人，還是人，技術方法就象傳說中的一把寶劍，其堅其利當以御劍人心神合一。強者御劍有勢有聲，弱者御劍無勢無聲，愚者御劍無勢有聲，智者御劍有勢無聲，強弱好判，愚智難求。

廖先生（廖福挺）和彭先生（彭玉生）是少見的對現(xiàn)代統(tǒng)計技術掌握全而深者，記得在廖先生的課堂，滿眼都是低頭筆記、滿頭大汗的統(tǒng)計學者，而廖先生無論在語氣，還是語速上都是透著一種淡淡的平和。彭先生的課堂以討論出名，經常在一些學生不知所云的問題面前，謙遜而傻傻地笑說：“anyway”。應該講，在我的統(tǒng)計學學習中，廖、彭兩位先生的解決了我的許多技術上的不明不解的東西，但是好象不知到底解決了確切的什么。也許就是傳說中的“統(tǒng)計感”吧。

堯庭先生（張堯庭）是少有的統(tǒng)計學界的風趣者，風趣之中，沁入的是對統(tǒng)計的理解與解釋。當學生們把“‘點’型人物”的說法廣為傳播的時候，傳播的不僅僅是統(tǒng)計技術與知識，而且傳播了一種分析的視角，同時也是對統(tǒng)計的理解。張先生講的推導，學生們（至少我）早已交還給張先生了，但是縈繞在頭腦中哪些模模糊糊的，同時又是再精確不過的東西一直影響著我輩。

耀基先生（金耀基）從來沒有講過統(tǒng)計，但是研究視角的解讀確確實實地影響著統(tǒng)計的學人，我們研究的是什么？是人。統(tǒng)計學是什么？概率與數學。用概率與數學來分析人，分析的永遠不是人。用永遠不是人的結論指導人實在是一種偏誤。在這個意義上講，解讀強于技術。

記得善華先生（楊善華）在對我做出的一個統(tǒng)計圖表的解讀時說：“現(xiàn)象背后的原因是研究者的想象，原因背后洞察是規(guī)律。”學生受教了！

思斌先生（王思斌）在閱讀完一篇自己頗覺得有心得的論文之后，問我：“別人都知道的東西，論證什么？”學生只有啞口無言，但是之后，明白的是沛良先生說的“方法無級別”。多繞??！但是實實在在的過程。

立平先生（孫立平）是我的班主任，我一直以來對其敏銳的研究視角與分析深度欽佩不已。理解他的事件——過程分析方法不知叫我費了多少時間，但是增加的是洞察社會、洞察營銷、洞察傳媒的全新的角度。

漢生先生和林先生應該講對我影響至深，她/他對事物與事件的理解、歸納的水平常常使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結論，而這種力量來源于其對研究方法及其方法論的體會與思考。我不知道什么時候，什么場合（雖然她/他的課我從來不逃）在她/他身上學到了什么，但是學的的的確確就是統(tǒng)計學的方法。

這第二門統(tǒng)計“課”至少持續(xù)了5－6年，由“弱”到求“強”，由求“強”到求“智”，再由求“智”到求“愚”，最后由求“愚”到求“弱”。“從終點到起點，到現(xiàn)在才發(fā)覺”。

三、學習“統(tǒng)計學”的第三門課

當自己滿懷信心、躊躇滿志地“學以致用”的時候，統(tǒng)計學的第三門課終于開講了。

這里涉及的都是業(yè)內的朋友，有央視的陳總、田生、陳生、何生、劉生、姜生、袁生、王生、鄭生（陳若愚、田濤、陳華峰、何建新、劉之朋、姜濤、袁方(另外一個)、王蘭拄、鄭維東），有華南國際的陳生、李生、華姐、另外一個陳生、沒有謀面但一直受教的鄭老師（陳進、李國華、華小荃、陳艾文、鄭宗成），有零點的袁生、張生（袁岳、張軍），有新生代的張生、鄭生、劉生（張仲梁、鄭志、劉榮），有蓋洛普的郭生（郭昕），有華通的高生（高余先），有環(huán)亞的張生（張文平），有勺海的蒙生、呂生（蒙小平、呂亮明），有P&G的簡生（簡善泰），有賽諾的鄧生、葉生（葉平），有慧聰的姚生（姚林），有世紀藍圖的張生（張治燦），有吉大的于生（于宏彥），有北廣的沈生、丁生（沈浩、丁邁），有廣東的李、熊、三吳（李思、熊偉國、吳剛民、吳應波、吳智恩）…太多了，不知從何寫起，同時也由于這門課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結業(yè)”，就不寫了吧。

但是有一點要寫，就是“學以致用”的意義是什么？是邊學邊用，亦學亦用，常學常用，沒有邊界，沒有壁壘，沒有學科。

看來統(tǒng)計學的第三門課能不能得到學分是十分難說的。

四、學習“統(tǒng)計學”的第四門課

實際上這門課開始的最早，應該說結業(yè)的最晚，應該要到人生的結束，因為授課的我是同學或者學生。

最張牙舞爪的應該是“百島”上的“名帥”老夏（夏傳玲）了，學術批評起來不僅僅是“咄咄逼人”，甚至是“釜底抽薪”，之于我，老夏是資料庫、圖書館，我缺的時候、不懂的時候，省去了多少查詢時間。

蒙生（蒙小平）是個“可樂瓶”，水多，倒的速度慢，不過有時經常瓶子里面裝不住，自然而然就將自己從事市場研究多年的經驗與分析方法中的經驗流露了出來。

呂生（呂亮明）孜孜以求，將市場研究界的方法、角度、思想與營銷結合的有益、有趣，某些領域我早已遠遠地欣賞了。

何生（何建新）是一個對方法、統(tǒng)計“一知半解”，但是同樣又是“詳知詳解”的研究員，其于研究方法、統(tǒng)計的解讀常常叫我心虛。

馬生（馬明潔）從事媒體研究多年，其歸納的能力在學生時代就叫我們難望其背，外號“編碼”。她基本不做統(tǒng)計操作，但是對問題的歸納與解讀實在是叫絕。

我要介紹另外一個陳生（陳華珊），名義上他是我的學生，但是又的確不是，不知道他聽沒有聽過我的課，不過真正是我的學生。對我而言，我不會做的新模型、統(tǒng)計分析方法都是勞煩陳生代為解決了，我們之間互為“亦師亦友”。

的確“學無涯”！

市場研究主要研究的是市場，是人，理解人比什么都重要，方法、技術、手段、學科都僅僅是背景，殊途同歸。當我們對“活到老，學到老”的口號已經漠然到沒有反應的時候，孔子的“三人行，必有吾師”的確振聾發(fā)聵。